一
　　
　　剛進(jìn)臘月，劉家村的小裁縫劉小軍就格外忙碌起來。小伙子二十出頭，長得白白凈凈，清秀斯文，腦瓜子又聰明，年紀(jì)輕輕一手做衣服的手藝在劉家村一帶遠(yuǎn)近聞名。尤其難得的是，做老年人服裝是他的絕活，大棉襖小背心這些城里人嫌麻煩的活，他細(xì)心做出來都像精美的工藝品，老年人穿上又舒服又精神。這不，年關(guān)將近，到他家請他做過年衣服的人快擠破門，紛紛搶著將他的縫紉機(jī)往家里挑。
　　
　　臘月初一，劉小軍來到同村村民李貴家做衣服。李貴有個女兒，叫李玉蘭，是劉小軍高中同學(xué)。她一直打心眼里喜歡劉小軍，覺得他長得帥，性格好，手藝好，是自己理想中的如意郎君。然而，落花有意，流水無情，劉小軍卻不喜歡玉蘭。雖說玉蘭勤勞賢惠溫柔善良，在劉家村數(shù)一數(shù)二，但玉蘭長得不好看，人矮不說，臉上還布滿雀斑，眼睛又小，笑起來一張臉分不清鼻子眼睛。
　　
　　劉小軍到李家做活，做飯遞水的事都是玉蘭伺候的。玉蘭的娘死得早，家里只有爹爹李貴和一個七十多歲的爺爺，她成了家庭主婦。那天，劉小軍忙了一整天，天麻麻黑，還有一件棉襖的兩只袖子沒做好。他決定打個夜工，將兩只袖子做好后再回家。夜里，玉蘭的爺爺怕冷，早早就睡下了。李貴在附近工地挑了一天石頭，也累了，交待女兒給小軍作伴，自己跑到火炕旁打瞌睡去了。
　　
　　劉小軍將兩只袖子完工后，已是夜里十點(diǎn)多鐘。玉蘭做了宵夜，李貴陪劉小軍喝夜酒。也許是太冷太餓的原故，平時不大喝酒的小軍竟喝多了，走路都走不穩(wěn)。李貴就留小軍在家里歇，反正第二天還要做活，免得大冷天跑來跑去。
　　
　　睡到半夜，劉小軍醉得受不了，東一步西一腳地跑到偏屋的廁所，胡亂推開門就吐。這時，廁所里一聲尖叫，差點(diǎn)將小軍的魂唬沒了。拉開燈，只見玉蘭只穿著內(nèi)衣披件襖子蹲在廁所里。小軍來不及躲閃，已噴出一口酒菜，吐得昏天黑地。玉蘭見狀，也顧不了許多，趕緊穿好衣服，扶住小軍，扯衛(wèi)生紙給他抹嘴。然后，玉蘭扶著歪歪倒倒的他回房去。小軍正是血?dú)夥絼偰昙o(jì)，被玉蘭的肉身子貼著，全身頓時像著了火。到了房里，他更是欲火中燒，也忘了玉蘭長得不好看，死死揪住她，將她按在床上……
　　
　　第二天早上，劉小軍被一陣吵鬧聲給驚醒了，爬起來一看，只見玉蘭在房里捂著臉哭，李貴站在旁邊暴跳如雷。“死丫頭，到底發(fā)生了啥事？你倒是說呀。”玉蘭哭得更兇，就是不說。劉小軍想起昨夜的事，頓時像雷打了一般。要是李貴知道了自己做的缺德事，那還了得！他越想越怕，嚇得一溜煙跑回家去了。
　　
　　劉小軍前腳回屋，李貴后腳就到了。小軍躲閃不及，慌忙給李貴下跪。李貴黑著臉并不答理他，進(jìn)門就喚小軍他爹劉正國。劉正國在劉家村任過幾年村支書，為人正派，在村民中很有威望。他這會兒正和妻子在后院喂豬，聽見人喚，急匆匆跑出來。看見李貴一張黑臉，又見兒子直挺挺跪在堂屋里，劉正國的嘴巴頓時驚成一個黑洞。李貴和劉正國從小就是好朋友，兒女出了丑事，他并不想把事情鬧大。他一把將劉正國重新扯回豬欄屋，小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。劉正國一聽，氣昏了頭，操起一根扁擔(dān)就沖了出去。
　　
　　“你這個混賬東西，做出這號傷風(fēng)敗俗的事……你簡直沒變過人來。不打死你，我今后還有什么顏面在村里見人！”說著一扁擔(dān)向小軍劈頭掄過去。王氏慌忙護(hù)住兒子，哭喊道：“你打死他又咋的？能還人家姑娘清白嗎？”李貴也說：“老支書，要打死這小狗日的，也輪不到你現(xiàn)在動手。我來找你，是要你拿個主意，不是要鬧出人命的。”劉正國醒過神來，羞愧地放下扁擔(dān)，說：“李貴兄弟，你說這事咋辦，我聽你的。”王氏察言觀色，連忙張羅早飯。
　　
　　酒足飯飽后，劉正國和李貴已將兒女的丑事化解。家丑不可外揚(yáng)，玉蘭被小軍污了清白，從此就是劉家的媳婦，擇日給他倆完婚，將禍?zhǔn)罗k成喜事。李貴黑著臉進(jìn)屋，笑著臉出門。女兒嫁到劉家，他一百個滿意。
　　
　　回到家里，李貴將劉家的意見對女兒一說，玉蘭也不哭了，她羞答答地說：“一切由爹做主。”
　　
　　劉小軍見事情是這個結(jié)果，卻傻了眼。他不是不想對玉蘭負(fù)責(zé)，而是他有心上人。
　　
　　他的心上人叫趙春妮，是鄰村的。跟李玉蘭相比，春妮漂亮又大方，細(xì)皮嫩肉像城里姑娘，又見過世面，在沿海的大都市打過工，還當(dāng)過星級酒店的領(lǐng)班。
　　
　　劉小軍是一年前認(rèn)識春妮的。當(dāng)時，春妮的哥哥要娶親，請他到他家做了七天新婚衣物。頭天，小軍正忙著，春妮回來了。她打量小軍，忽然問：“你師傅呢？師傅咋沒來？”小軍笑著說：“我就是師傅呀。”春妮瞪大眼睛，“哇，你這么年輕就當(dāng)師傅啦！”足足將他看了五分鐘，自言自語道：“還是小帥哥。”從那以后，她每天像一只小鳥在屋里飛來飛去，又不懼生，一有空就纏著小軍問這問那，說東說西。
　　
　　有天，春妮心事重重地看著小軍，盯得小軍心里發(fā)毛，針線走錯了好幾處地方。好半天她才說：“你手藝好，人又長得帥，干嗎不到南方去發(fā)展呢？在劉家村這么個窮地方耍手藝，最多混個肚兒圓。到沿海一帶去，你肯定能發(fā)大財。”小軍笑了笑，沒理她。過了兩天，春妮又纏著小軍收她當(dāng)徒弟。小軍見她像個小孩一樣活潑可愛，就逗她說：“我不能隨便收徒弟的，我打算今后收個關(guān)門女弟子，做我媳婦。”他以為這么一說準(zhǔn)將春妮嚇住，誰知她想了想，大大方方地說：“做媳婦就做媳婦，誰怕誰呀。”
　　
　　做完七天活，小軍要走時，春妮將他送到村口，還沒開口道別，竟哭得淚人兒似的。短短幾天時間，她已愛得一塌糊涂，令小軍又驚喜又感動。
　　
　　從那以后，春妮幾乎天天抽空跑到劉家村找小軍約會。小軍也越來越喜歡這個熱情似火、浪漫多情的姑娘。有天小軍到縣城去買東西，春妮非要跟去。兩人逛到天黑，膽大包天的在一家小旅館住了一夜，回來后更是海誓山盟，并決定找個適當(dāng)?shù)臅r機(jī)向雙方父母挑明關(guān)系。
　　
　　二
　　
　　劉正國和李貴商定兒女婚事的當(dāng)天黃昏，劉小軍就偷偷跑到鄰村，將春妮約出來了。
　　
　　他見到春妮就說：“春妮你不是要我到沿海去打工嗎？咱們明天就走，好不好？”春妮大吃一驚：“你終于想通啦？干嗎這么急？”小軍被問得臉紅脖子粗，結(jié)結(jié)巴巴說：“我……我只是想早點(diǎn)去見世面，沒……沒別的意思。”春妮見他沒特別重要的原因，便想過完春節(jié)再走。小軍盡管心里急得不得了，也實(shí)在編不出在春節(jié)前非要出門的理由，只好同意春妮的意見。
　　
　　轉(zhuǎn)眼到了小年，按當(dāng)?shù)仫L(fēng)俗，這天女婿要給岳父岳母“辭年”。劉小軍在父母的催促下，也準(zhǔn)備了些禮品，硬著頭皮到了李貴家。吃晚飯時，李貴又專門差女兒將劉正國接到家里。兩親家在這天商定，正月初八將兒女的婚事辦了。李貴說，這期間農(nóng)閑，親戚朋友都在家，好請客。劉正國雖然認(rèn)為時間緊了點(diǎn)，但覺得李貴說得在理，就同意了。
　　
　　兩家約定以后，便積極行動起來，為兒女的婚事張羅開了。劉小軍表面上應(yīng)付著父母，暗地里做著逃婚的準(zhǔn)備。正月初二，他就去找春妮，決定提前跑到廣東。那天，他來到春妮家門口，見她家一屋客，就在門口晃來晃去。春妮好半天才發(fā)現(xiàn)他，向屋里指了指，打著手勢告訴他，自己正忙著，脫不開身。小軍沒辦法，只好回去了。第二天，他又跑到春妮家門口晃來晃去，被春妮娘看見了，認(rèn)出是在家做過衣服的小裁縫，便打招呼讓他進(jìn)屋喝茶。小軍假裝路過的樣子，客客氣氣地進(jìn)了屋。